鲁芒的博客

我之创作观

我曾有过十年的摄影发烧史，但最终还是退出了摄影界。自己没有这方面的天才是一个原因，但主要原因却是因为一次摄影比赛。我按照征稿启事，在公园里拍了好几个胶卷，冲洗出来，从中选出自己认为还不错的几张风光照，然后恭而敬之地送上去，满以为会有几幅能中奖。

但我的估计错了，只有一张中了三等奖，别的都被淘汰了。说是三等奖，其实是鼓励奖，三等奖的叫法是为了照顾面子。

这让我怎么也不理解，因为我有几张片子不光在拍摄技术上说不出什么毛病，就是在照片的思想内容上也比他们那些片子深厚得多。经了解才明白：这样的摄影比赛能不能中奖，跟你拍摄得好不好没有多大关系，因为评委大都是参赛者，几个一等奖只能是他们的。虽然在评的时候也好像正大光明，但明眼人一看便知，那不过是装装样子而已，是为了欺骗众多的摄影参赛者。有一些参赛者愤愤地说：早知这样，我们何必参加这样的比赛，我们被他们欺骗了！

后来我发现摄影界是个十分浅薄的领域，不少搞摄影的人文化素质不高，摄影报刊编辑们眼盯着的是几个带有暴发户性质的所谓著名摄影家，用肉麻的语言恭维他们。例如有一位演小品的明星，凭借日本赠送的最先进的佳能相机拍了一些还说得过去的片子，便被编辑们捧上了天，说什么“名家向我们走来”，真让人扎汗毛。

于是我决定退出所谓摄影家协会，也不再参加任何形式的摄影比赛，潜心搞我的小说创作。

我辛辛苦苦创作的一部长篇小说出版了。适逢市委宣传部和市文联、市作家协会举行文学创作评奖活动。一位文友约我参赛。我因有那次参加摄影比赛的教训，就不想参加这次文学创作评选。但经文友的鼓励，最终还是参加了。

结果出来了：也是三等奖。幸亏我没有亲自参加领奖，不然像我这样薄脸皮的人怎么上得了领奖台！奖品还是那位文友给我捎回来的。那是一个很有气派的大红本子，里面很不协调地写着三等奖的字样。我有些疑惑，便问有关人士。他们说，是一位搞文学发了财已经迁居外地的人回来搞的这场比赛。评委是临时凑了几个人，里面也有一些年轻的美女作家，当然也有几个有影响的人物。不过，你写的再好，不到评委里面找找关系，也是评不上很好的等次的。有一些人写的勉强可以叫做诗歌、散文或小说的，也都拿了一等奖。

我孤芳自赏地看着我那本约40万字的长篇小说，同时看着我那上面写着三等奖字样的奖证，哭笑不得。早这如此，何必参赛！

有一次去市里，偶然地在喝酒时遇到一位60多岁的评委。他是负责评审长篇小说的。我向他介绍了我的名字和我的小说的名字。那人很尴尬地敷衍了两句。我一听就明白，他根本就没有看过我的小说。全市也就是三两本长篇小说呀。没看过我的小说，我的三等奖是怎么评上的？我一切都明白了。

经过多年的观察与思考，我总算明白了中国那些堂而皇之的文学评奖活动，他们的戏是怎么演的。在腐败无处不在的中国，你要是还把文学界看成一片净土，那是很幼稚的。这几年，确有一些人搞文学评奖活动发了财。他们可以打着搞评奖活动的旗号拉赞助，拉了赞助并不用于发奖，而是据为己有；他们可以当评委专业户；他们可以借搞评奖活动之机，收受贿赂。我也明白有多少文学奖获得者，他们是多么不容易。如果不找任何关系，不花一点钱，完全凭着自己的作品而评上什么文学奖，那种可能性是极小的。

这多少给了我一些启迪。首先，在中国，搞文学创作想得到利益，那是很难的。开放以来，通过文学创作而发财的无非以下几种人：一是写色情小说或者变相写色情小说的，这还得是那种写出水平来的，亦即写出当代《金瓶梅》来的；一是为达官贵人歌功颂德的；一是从纯粹商业角度上创作的一些闹剧、笑剧、戏说之类电视剧本，还有历史剧本，如歌颂康熙和乾隆这样在文治武功方面卓有成效的皇帝。至于主题严肃，人们又不愿意动脑筋思考着看的作品，如较有深度的反思小说，则被自然地冷落了。它们的作者不仅不能发财，甚至还有的已被人以诽谤罪告发坐了牢狱。

其次，搞文学创作出名也难。纵观历史上，在文学上成为名家的，大都命运多舛。这样的例子几乎比比皆是。中国的，如屈原、左丘明、贾谊、嵇康、陶潜、虞信、关汉卿、鲁迅……外国的也不少，如雨果、莫泊桑、普希金、陀思妥耶夫斯基、马雅可夫斯基、杰克.伦敦、海明威……现在的环境好得多了，但要想凭借纯文学创作来获得名声，也不容易。相反，好多获得名声的人却是通过别的渠道得到的，正如一些文盲歌星，他们往往并不是靠她们那点肤浅的音乐知识和可怜的演唱技能，而是靠哪一个财团的吹捧才走红的。

正如看破了红尘的人也就达观了一样，看透了中国文学界的现状，我们究竟以什么样的心态来进行文学创作，也就有数了。既然出名难，我们就不必为名声孜孜以求；既然得利难，我们就不必为得不到利益而怨尤。我们写作，一是为了宣泄，像心里不痛快就说出来骂出来一样；一是为了获得快乐，就像别人从下棋、打麻将、钓鱼中获得快乐一样。至于你的作品的命运如何，你只需相信一句话：是金子总会发光。一切都要经受历史的检验。这就是我的创作观。

2006年5月22日星期一